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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九哥

生死百家乐,拔一拔澳门赌徒的奇葩人生(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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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27)

  我的毕业论文是《论罗叔卡博小说中的自杀驱动》。我完全按最规范的论文方式来操作它,起论以某位正派成名大家在某些非正式场合对罗叔卡博最知名的作品颇为偏激的评论为依据,然后从古典文学的自杀传统开始循循善诱,步步为营。整个立论过程导师们都听得全神贯注,频频点头赞许。但是我的结论对于那些不太喜欢并且未曾深研罗叔卡博的人来说,却完全像个恶作剧。经过层层引论递进,我在末尾部分大胆宣称罗叔卡博的小说完全是一位人格分裂患者自我救赎的产物,他通过小说人物反复不断且形式多样的畸变、物化和自杀来消除自己内心对自杀不可扼制的偏好和欲望。佐证的材料和论据比比皆是。例如在大家耳熟能详的《永生》中主人公在自己人生行将结束时通过克隆自己以期望获得永生,最后却发现自己珍贵的一生原来也只不过是别人随机复制的一个影子。而在《穴居人》中罗叔卡博让自己的主人公为了维护做人的尊严而在国际大都市的偏郊挖了个地洞像田鼠一样孤独地活着,完全忽视肉体的感受和需求,结果他真的一天天演变成田鼠并通过冬眠而获得了形式上的永生。至于《无家者》中那位离家出走后在自己家附近躲藏起来的男子原本只是出于好奇想观察他妻子独居时的情况,结果却一步步陷入到对家庭生活的猜忌和恐惧中无法自拔,他对妻子提出种种假设并固执地想要通过观察来证实,慢慢的他无可挽回地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经完全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而他虽然离家只有五百米却再也无法回到自己当初那个家,成了真正无家可归的人。总之这些小说中的意像无一不是在重复表现罗叔卡博对现代人类生存状态不怀好意的揣测和图谋不轨的预言,进而达到他消解自身恐惧和人格分裂的压力与绝望。最可怕的是几乎他所有的揣测和预言都成了不折不扣的现实。我喜欢罗叔卡博就是喜欢他那恶棍式的立场,那种不计后果的深刻和奇崛。答辩的几位导师显然跟大多数不喜欢文学却又干了文学这行的中年人一样对罗叔卡博并无特别的了解和好感,在他们眼里罗叔卡博只不过是一个在某些非主流场合可以利用和贩卖的时髦概念罢了。所以当我最终得出这个有违常理的结论时他们都不免有点懊恼。他们主流的观点认为罗叔卡博只不过是拉美幻想文学的一个代表符号,是在帝国主义资本侵蚀下陷入中产阶级陷阱的拉美民众普遍的焦虑和人格分裂的抽象表现。他们看不到罗叔卡博作品中对现代人类普遍的预见性和宇宙的真相。
  罗叔卡是一切现代文艺的真正源头。

  但他们却因为碍于情面而不得不让我的论文顺利通过,甚至他们还从旁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来赞同我,以便表明他们对罗叔卡博全面而深刻的了解。恩,毕业论文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做的人一味敷衍了事,看的人也只不过是点到为止。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28)

  就在毕业论文快要完成的前后,各种校园招聘纷至沓来。我们这届刚好赶在08年金融危机之后的夏天毕业,就业情况自然十分惨淡。大部分校园招聘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一些摊派的任务走走过场罢了。开头无一不是对自家公司的隆重介绍,创始人可谓筚路蓝缕,经历几番高瞻远瞩的运筹帷幄终于时来运转事业转蒸蒸日上。接着是对企业文化和企业责任的宣传,盖创业之初就本着经世济民之宏愿来获取财富,既要做大蛋糕又想着把蛋糕分享给每一位员工,同时也不忘奉献社会和保护环境以保障人类之可持续发展,如此云云。最后说到招聘事宜时却语焉不详,岗位职责含糊不清,工资待遇遮遮掩掩。只一味说是为满足公司日益壮大之发展需要,招聘若干储备干部和基层研究人员,试用期表现优秀者予以转正且福利待遇从优。到最后是不是要招人,要招多少人,招了人去干什么,待遇晋升制度怎么样等等关键问题一个都没交待清楚就收摊走人了。还有一干国企银行和事业单位,来时声势极为浩大,须得经过几番面试筛选和笔试复核一路过关斩将后方能见到真神。主导招聘的人事科长一律大腹便便,半秃其顶,见到漂亮女生就缠住问个没完没了,左瞄右看,上下其手。
  凡此种种令人不免对应聘求职感到厌烦。几场招聘会下来,我干脆放弃了尝试。加上天气也一直不好,我跟林秋宜就成天窝在宿舍,看看电影或者谈一些跟毕业和就业毫不相干的事。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29)

  S大处北回归线以南,每年三四月都会有一段阴雨连绵的天气。我们习惯性地把它称之为亚雨季,每年春夏之交都是如此。在亚热带地区春天固然很短暂,但毕竟还是存在的。它是一个过度的节气,带来了倒春寒和落叶,同时也带来雨水和新叶。南方那些常青植物的换叶方式跟北方完全不同。在三月或者四月的某个时候一场连绵几天的大雨洗刷了整个城市,树上那些深绿并且边缘泛黄的老叶掉得七零八落。接着突然某一天雨过天晴,你一大清早从宿舍或者别的藏身之处走出来,看到大街上的树全都换上了嫩绿的新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季节的更迭总是带着一种仓促的美,转瞬即逝。


  我喜欢夏天。可我也喜欢南方春夏更迭时的那段仓促的时光,就仿佛,就仿佛我们的青春也可以跟着它们重来一样。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1)

  深南大道

  “资本有它自身的意志,它驱使你奴役你并且却让你心甘情愿。”
  ——罗叔卡博《货币起源的三种说法》


  熬过了北回归线附近三四月的亚雨季,等到五一节到来时就已经是阳光灿烂的夏天。随着阳光一天天变得强劲,火红的凤凰花再一次燃遍S大的各个角落时,毕业典礼就如约而至了。
  李嘉诚先生一如既往地出席了我们这一届的毕业典礼。虽然金融危机让他的财富缩水了将近三分之一,但丝毫没有动摇他世界华人首富的地位。那会他已经年届八十,行动迟缓而优雅。我已经不记得那次他在大礼堂对着我们这伙即将进入社会的人讲了些什么,反正都是些催人上进的话吧。在S大李先生是宛如校训般的存在,或者更进一步他是保护人甚至教父。他用自己的生平无可辩驳地告诉世人通过勤奋努力和巧妙经营哪怕是白手起家也能取得富可敌国的成就。他的这份光芒就像其它所有高校的校训一样堂而皇之地训斥着那些混得不怎么样的校友们,敦促他们该狠心时就狠心一点,该狡猾时就狡猾一点。
  这就是教育。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2)

  毕业典礼后第二天我跟林秋宜就一起去了深圳。在那之前我曾经路过几次深圳,差不多第一时间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深圳是一座开放而纯粹的商业城市,没有太多的矫揉造作和条条框框。想要什么就花钱买,没钱就自己想办法去挣。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气氛,一种野蛮生长中不愿意有求于人的自由。在深圳,你觉得一切都有可能。几乎所有人都是从初来乍到的那种状态中奋斗起来的,没有太多的借口和退路。

  我们在原特区关外的宝安区西乡一个叫宝民花园的老小区租了一套两房一厅,是跟林秋宜的两个朋友一起合租的。她们也是S大同届的校友,其中一个叫Monica的是英文系的,她大四下学期就在一家台资芯片公司实习,房子是她实习时跟别人合伙租的。毕业后那两个跟她合租的校友各自回老家发展去了,所以她就把主卧让给了我跟林秋宜。不久Monica的朋友阿梅也来深圳上班,刚毕业为了节省开支就跟阿梅挤住在一起。Monica是广东人,具体是哪儿的我一直没搞清楚。她跟人讲电话时一会说粤语,一会说潮汕话,偶尔还说客家话或者闽南语。她在一家台湾芯片公司上班,同事之间互相以英文名称呼,所以她跟人见面后自我介绍时只告诉别人说她是Monica,仿佛这是她唯一的名字。阿梅是江西赣州那边的客家人,性情温和但做事相当执着坚定。她也是英语系的,过了专业八级,毕业前就签了一家公司的外贸跟单,来深圳后就直接上班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3)

  来深圳之前我在51Job和智联招聘等网站海投了若干简历,想也不用想清一色都是销售类的岗位,因为销售要求最低——唯一的要求几乎都是你要有挑战高薪的激情和勇气。那会我每天都有两三场面试。林秋宜仿佛对找工作之类的事完全没放在心上,一有机会就跟着Monica到处去瞎逛。刚开始是万象城和购物公园一带,然后是世界之窗和欢乐谷,最后是东部华侨场和海洋世界,如此等等,直到她们几乎把全深圳逛了个遍才消停下来。
  在她们差不多把深圳逛完的一个月时间里我面试了有三四十个职位。大部分是电子元器件或者软件服务的销售职位,至于其它那些乱七八糟的证券期货贵金属保险房地产等行业我面试过一两家后就没再搭理了。
  软硬件产品的销售公司底薪都在两三千,提成方式五花八门,有的按销售额算,有的按利润算,点数各家都不相同。如此一来二去搞得我毫无头绪。每个销售型的公司初看起来都像一个机遇,但仔细一琢磨又像是个陷阱。我在想自己早年要是学了点技术能在梅山当个泥瓦匠或者木匠恐怕也比现在这种状况要踏实得多。
  期间有几次跟家里通电话,母亲一再要求我回梅山发展。那会父亲跟其它几个人合伙的砖厂生意好得不行。他们以砖厂为基础开始一点点涉足其它各种建材,为一些打通了关系的市政工程提供一站式建材采购服务。为此他们还暗里还拉了好几个在梅山县政府任职的顾姓官员一起入股。当时梅山县城正在大搞河东新区的开发建设,所以他们的生意好得有点离谱。09、10和11那几年我偶尔回去一趟,家里头总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但是我不太喜欢在那种气氛下生活——不管你做成了什么或者做不成什么都跟你本人没什么关联,得取决于你家族的关系和威望。我宁愿一个人在远方安静自由地生活,哪怕日子苦点也没什么关系。从小我对衣食住行什么的就没特别的要求,图的就是个自在。母亲后来妥协说我也不一定非要回去跟着老爸做事,哪怕考个省城的公务员也好,至少离家近点生活上多少有些关照。我只得一再跟她说自己不太习惯湖南的天气,冬天江风吹得你骨头直打颤夏天又热得仿佛头皮都要融化掉。
  母亲知道我的脾性,说了几次后也就不再勉强了,只一味强调让我尽快找个女朋友。我听了不禁好笑,上学的时候他们都生怕你谈恋爱会耽误学习再三叫你不要早恋,现在刚一毕业马上又开始操心你没对象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4)

  后来有一次我去天安创新广场一家名叫三钜的公司面试销售工程师的职位,它们家是做手机服务软件的,也叫手机SP(Service Provider)。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在一个不怎么入流的招聘网站投的这个简历。面试我的是公司的副总,看样子还不到三十。我们谈了些常规性的话题,互相了解试探了一番。也许是我身上的某些东西触动了他,临走时他仿佛自言自语似的感叹说,找工作这事有时候真是碰运气,行业不同结果千差万别。
  “就好比你面前有一排水龙头,你只能选择一个拧开。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水龙头,结果有的没水有的有水,有的流出来的是污水有的是清水,还有的却能流出油来。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看你能不能遇到贵人并把握住机会!”起身目送我离开会议室时他淡淡地说,仿佛并非在跟我谈话而是在跟曾经的自己絮叨。
  “嗨,小伙子!考虑一下吧,如果有兴趣就打我电话。干我们这行就得思维开阔不拘俗套。这是个捞偏门的年代!”说完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对他表示了礼貌性的谢意后便离开了。

  进电梯时我在想难道这厮在暗示他将是我的贵人不成?回去后我上网查了下一下有关手机SP的信息。百度最先跳出的链接里一些诸如百度百科之类有做大概介绍,说的无外乎是丰富手机的软件应用,提高人们的精神娱乐生活,总之是科技改变生活之类的空话。至于SP具体指那些类型的应用软件,以怎样的方式来安装使用并具有怎样的功能等都只字未提。其它相关链接的网站,有的已经过期,有的开打后弹出一些诸如该网站已经被查封或者屏蔽的告示。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灰色行业,我对这个公司的兴趣被一点点吊了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5)


  “高手,你知道手机SP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晚上在客厅看电视时我问Monica。半年实习下来她对深圳手机行业的生态状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所以我想从她这得到一些实际的信息。后来我才知道Monica所在的那家台湾芯片公司就是被称之为山寨手机之父的MTK。虽然她在里头也只是个FAE助理,帮忙整理并跟进各家大客户新项目的设计进度,但她了解的信息显然是最前沿最全面的。
  “就是搞手机收费软件的。”她的回答倒也干脆利落,一针见血。
  “手机收费软件,怎么个搞法,怎么收费?”
  那会是09年,当时还是功能机的天下,正是MTK的手机芯片一统国产手机市场的鼎盛时期。我当时用的是一款索爱的手机,除了听音乐和照相,没有其它太多的应用。所以我对手机收费软件什么的还是一头雾水。
  “就是开发一些应用软件,比如音乐、影视、游戏、社交等等,然后预装到出厂的手机中。如果买到手机的人使用了这些软件运营商就会自动扣其额外的费用。有些以使用流量的计算方式,有的直接以点击使用的次数算。”Monica以内行那种勿容置疑的口吻解释道。
  “操,那不是直接抢钱吗!手机销量那么大,这么一搞岂不是两三个月就发财了。”我确实有点吃惊地说道。
  “当然只是一些三四流的手机厂商做这种事,只要能撑下去的公司都不会做这种杀鸡取卵的勾当。”
  “——这样做不违法吗?”我心里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去三钜上班。
  坦白讲如果真的是照Monica说的这种搞法,那三钜那样的的公司简直在做着无本万利的生意。比开银行还挣钱,简直就是抢银行了。
  Monica又跟我说了一点关于SP行业的事,她说违法固然是违法,但具体说到是违什么法好像大家也不太确定,于是那些利润日渐微薄的手机集成商只能通过预装收费软件来苟延残喘。所以深圳就冒出了一些专门开发这种收费软件的公司来为华南地区数以万计的手机集成商服务。说着说着她打了个哈欠表现有点无聊,打断了我想的进一步探询的念头。林秋宜则默不作声坐在一旁,边看电视边把玩她们从大梅沙那边带回来的一些贝壳和椰壳制成的玩艺。

  那晚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直到林秋宜睡得仿佛这个世界都化成了一团棉花那样沉醉我的心里还仿佛在搓着十二根麻绳。就像玩百家乐时前面一路庄闲无绪乱跳,而眼下突然出了四口庄。我在想是不是马上有一条长庄出现,是不是应该加大赌注博一把大的。不知为什么我决定博这一把。

  长庄长闲固然很难出现,但每一次迹象都不能放过。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6)

  第二天我就打电话给三钜的副总,跟他说我已经准备好去那里上班,希望他能给个机会并请他往后多多关照。他当即通知我下个周一就可以来公司入职。末了他说我是个很醒目的年轻人,跟他刚毕业那会很像,希望我进公司后能好好努力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没过多久林秋宜也找到了工作,在福田一个企业家协会做行政助理,除了登记整理信息外就是成天组织些交谊性质的活动。于是我们便这么初步在深圳安定下来。几个人合租的日子虽然不太方便,但毕竟划算。我们住着这个小区里二室一厅的主卧一个月才花七八百块钱。以林秋宜对衣食住行的要求,若以同样价格在附近租个农民房肯定是无法满足她的,虽然宝民花园是个很老的小区,但小区毕竟是小区。况且刚毕业那会大家都精力充沛,很喜欢折腾,住在一起也显得热闹有趣。周一到周五我们便轮流做饭一起吃。所谓轮流做饭是指周二和周四由Monica或者阿梅做饭,周一周三周五则由我做饭。林秋宜几乎与生俱来似的不沾任何家务,而且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周末大家都是在外面玩,都跟各自的朋友或者同事什么的在外面吃。碰到什么节假日我们便买一堆食材在家里打边炉或者煲汤。
  这样折腾累固然有点累,但毕竟日子过得充实有味。这样我也就不会再成天漫无目的地上网或者沉迷百家乐了。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7)

  我之所以说有点累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林秋宜是那种典型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独生子女。比如说吃吃苹果吧,你把皮削了递到她手上还不够,你得把苹果内核去掉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而且每块刚好够吃一口才行。至于做饭炒菜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米饭太稀或者太硬了,失败。辣椒炒肉时肉切成一坨坨而不是一片片,失败。煲汤时莲藕或者胡萝卜没处理好,失败中的失败。最要命的是有时候我洗碗没洗干净,碗沿居然还有油迹,彻底失败。打我跟她谈恋爱开始,我觉得自己成了她的监护人。所谓监护人就是事情做好了那是应该的,事情没做好就得受责甚至要承担法律责任。但同时我又很迷恋跟她在一起时的感觉。除了日常生活有点懒以外其它方便她还是蛮不错的。买东西啦,安排活动啦,办些什么杂七杂八的手续啦,管理开支和理财什么的,在这方面她非常在行,一件件都办得干净漂亮。她总是能花一样的钱买到比别人——至少比我——更好更实用同时也更高大上的东西。最主要的是她绝不会没事粘着你不放。有时候我下班回去后心血来潮了想看会书什么的,或者心里有事一个人出去散步发呆,对此她统统不会太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她自己。从骨子里来说我也是同样的人,所以我们处在一样很相宜。就像罗叔卡博所言,我们就像两只依偎着取暖的刺猬,靠得太近会伤了对方,离得太远又无法抵御这个世界无尽的严寒。

  我大学期间在澳门嬴了差不多10W,加上我本人生活方面过得很节俭,所以刚跟林秋宜相处那会我手头差不多有十来万的储蓄。其实我也并非刻意要过一种节俭的生活,只不过是对衣食住行之类的事一惯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罢了。我骨子里是一个很懒散的人,懒得要求太多。跟林秋宜在一起后,我们花钱快了很多。等到我们在深圳陆续上班初步安定下来时,我手头还剩下个五万不到。林秋宜的父亲每个月都会给他汇三千块钱的生活费,即使她毕业了也一如既往。所以她并不需要刻意花我的钱。但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比一个人的开支大很多,比如添一些在我看来似有可无的家具、时常看些新上映的电影、逛街游玩时买各种各样无聊的玩艺、偶尔的旅行等等。
  这种柴米油盐的生活渐渐充盈了我,让我慢慢淡忘了那此曾经纠缠着我的略带形而上色彩的悲观问题还有湖南梅山那邪里巫气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8)

  两个月的实习期结束后我顺利在三钜转正,底薪也由两千八涨到三千五。在我实习期的最后一个月,我成功签下自己销售生涯的第一单。客户是华强北一家专门做外单的手机集成商,产品主要销往非洲和印尼。它们公司每个月的出货量在50K左右,后继所有的新项目都会预装了我们公司的收费软件。据以往的统计每一台预装了我们这种软件的手机被用户激活后平均每月会被扣除2元左右的额外费用。这部分费用的百分之四十归入当地的手机运营商,百分之四十归入手机集成商也就是我那客户,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就会归入我们公司的账号。也就是说在这个客户身上我每月的销售额理论上为:50K*2*0.2=2W。我们公司的提成比例为销售额的百分之三十,意即我从签下第一个客户起每月的提成就有6K。
  九月份当第一笔提成果然一分不差转入到我的工资账号时,我不禁感到一阵恐慌。我琢磨着公司那几个进来快一年的业务员他们客户的出货量都在200K以上,有的大客户的月出货量更是稳定在500K。乖乖,200K的提成差不多就是2W,而500K的提成更是超过5W。公司三个老板自己打理的那些大客户的月出货量都是在1KK以上,整个公司的月出货量超过5KK。整个公司除了写字楼的房租和给二十来个员工发的工资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硬性支出。如此粗略一算,我发现公司一年的毛利润居然在三千万之上。满打满算地刨掉房租、员工工资、以及各种业务支出杂费,公司的净利润应该也在二千万之上。公司是由三个老板合伙经营的所以取名叫三钜,他们这个无本万利的营生已经开展了快两年。如此一想我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太疯狂了。最恐怖的是这个产业链所以涉及的上中下游,SP公司、手机集成商、电信运营商,个个都能趁火打劫分一杯羹,唯一受到损害的只有那些蒙在鼓里的消费者。

  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此暴利的营生一旦被发现时刻都会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关联公司涉入其中。大家心照不宣,互相逐利,一起闷声发大财。

  那还他妈的是一个棒打孢子瓢舀鱼的年代!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9)

  当然就深圳手机产业的发展趋势来说,出现像三钜这种SP公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MTK所倡导的交钥匙方案成就了国产手机群雄逐鹿把国际品牌打得落花流水的辉煌,同时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也一天天侵蚀损毁了行业良性发展的环境。它将生产手机的门槛降到只需要几十万启动资金和三五个人的小团队即可。
  鼎盛时期深圳有上万家手机集成商,在国际品牌手机的价格依然居高不下的前几年,深圳手机公司的产品只要做了出来就不愁卖不出去。华强北那边很多倒卖国产手机的二道贩子把刚出炉的手机从二三楼的批发市场拿到一楼的柜台卖给那些不怎么懂行的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手机贸易商们,就这么简单一转手每台手机都能挣上大几十甚至上百块钱。那可真是个棒打孢子瓢舀鱼的年代,所有涉足其中的人一个个挣得盆满钵满。慢慢地这种杂牌手机生产厂商越来越多,就像癌细胞一样恶性扩散增殖。国内市场饱和后大家很快掉头把手机卖到海外那些不怎么发达的国家和地区。但没过一两年海外市场的价格也被杀得见血见肉见骨头。最后那些实在玩不下去的厂商想出个一个歪点子,就是手机纯粹不挣钱甚至亏钱卖出去,但在手机出厂时预装上隐形收费的应用软件,只要这些手机被激活使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流被吸噬进来。
  这就是手机SP公司的由来,尝到甜头的手机厂商干脆不做手机了,他们集中手头所有资源专门为深圳海量的手机集成商提供类似的SP服务,这就是三钜之类SP公司的由来。发财致富的欲望在深圳被人们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那些投机取巧的勾当干得如此漂亮而富有成效,你看了甚至完全无从责难而只能发自内心的由衷赞叹。

  在自由的市场上资本会动用一切手段来自我繁殖,那种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你甚至觉得那是一门艺术……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10)

  但是后来我在三钜的业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飞跃,我进入三钜还不到半年SP行业的竞争就已经非常激烈了。很多以前在山寨手机那一波挣了钱的人蜂涌着进入这个行业,那情形就像赶往一所失火的豪宅去抢东西。09年和11年那会我几乎每天都待在华强北和天安数码城那一带,电科大厦、赛格广场大厦、天安数码城创新时代广场的一期和二期以及车公庙这一带各种以X松大厦命名的写字楼。我甚至多次路过我哥跟他朋友合伙的手机公司,在车公庙海松大厦16楼。但我从来都没进去过,只注意到她们的前台由两个变成一个后来干脆没有前台了。从09年底开始我的出货量也达到200K的水平,月均提成在2W左右。后来虽然客户换来换去起起落落,我的出货量一直维持在那个水平。但我的提成却随着行业毛利的直线下降,由2W降到1.5W再降到1W,最后就停留在8K左右了。

  与此同时在09到11年那会,我在澳门玩百家乐的基注也由200升到300、500、800直到1K。也就是那段时间澳门各大赌场大厅常规百家乐的起注一路水涨船高,纷至沓来的大陆游客都仿佛得了一笔不义之财迫不及待地跑来澳门大手大脚地想要把它们花个一干二净以免留下隐患一样。看到为数众多的大陆游客在澳门百家乐大厅的免佣台上3K、5K甚至1W、2W地下注,我不禁感慨咱大陆的有钱人确实太多了。
  你哪怕是在澳门人来人往的街头随便支个摊摆上两件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破瓷碗烂陶罐,恐怕也会有人花大价钱买回去。哪怕他买回去后最终只是敲碎了拿来填墙修路,但就是有人喜欢那种在人群的注目下一掷千金的感觉。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11)

  人的运势总是一阵一阵的,好的时候万事皆顺,就像圆石从山顶上滚下来一样势不可挡。我待在三钜的一年半时间里挣了差不多三十万,这对于一个刚应届毕业的人来说简直他妈的有点好过头了。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又在澳门陆续小赢了差不多二十来万。钱这个东西真的非常神奇。当你手头有个百几十万时即使你不怎么去花它,它依然能显示其自身的力量。我记得那会有一次当我开着公司的车从深南大道呼啸而过时,我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像手中的方向盘一样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想往左它就往左,想往右它就往右。

  我略带兴奋地展望着自己的人生,信心满满,忽然觉得梅山地区相传已久的种种说法都他妈的是在扯淡。我顺利考上大学,又读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女朋友人漂亮又能干打炮也不含糊,工作虽然有点偏门但至少收入不菲。最要紧的是我在澳门一路攻城略池,大有斩获。虽然归根到底这一切都说明不了什么,但它至少表明我依然行走在正常的人生的正常轨道上。就像这眼下的深南大道一样笔直宽阔,光彩照人。为此我不禁再次满怀喜悦地打量着深南大道。

  这完全是一条用钱堆砌起来的金光大道。它简直就是深圳的象征——从无到有,登峰造极!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12)

  直到今天,面对深南大道我依然由衷佩叹。深南大道是整个深圳甚至全中国最拉风的干道。路面宽阔得宛如广场,路中间是花团锦簇的隔离绿化带。道路两侧整齐划一的大王椰子树宛如两道城墙般高大坚实,密不透风。路两旁高楼林立,全都是些豪华的甲级写字楼和各大公司的主题大厦。腾讯、中兴、长城、联想、TCL、创维、长虹、迈瑞、飞亚达……一路排过去。然后是世界之窗,车公庙,再到华强北到东门。深南大道两旁几乎集中了深圳一半以上的财富,各种资本宛如海洋季风带来的雨水般源源不断地降落在这里。
  深南大道往西是宝安大道,接着直通东莞,然后是整个珠三角。这就是资本,它们像路桥一样连接着这个世界并牢牢统治着它。而且这种统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趋于牢固和严密,越往后甚至连投机取巧的胜算也越来越小,直到最终无限归结于零。无论何时何地资本都不会停止它自身的繁衍生殖,它们就跟赌场一样依靠大数法则源源不断地吸取世人的血汗以供养自身的繁衍。资本统治的世界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乏味,哪怕你现在比以前多更多钱,你还是心里直打鼓总觉得不够。以前没钱的时候你还能睡个安稳觉。现在有钱了,那些钱会时刻提醒你激励你叫你利用它们繁殖它们。于是你成天想着新的项目和新的投资渠道,时刻关注通货膨胀率和宏观政策,甚至连阿富汗跟乌克兰的时局你都不得不多看两眼,以一种略带阴谋论的方式把它们跟你的钱袋子联系起来。难怪罗叔卡博说资本有它自身的意志,它驱使你奴役你并且让你感到心甘情愿。


  在深圳,你他妈的甚至会忘了自己姓什么,打哪儿来的。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1)

  久赌必输
  “像一阵魔幻的旋风改变了四季的走向,黑天鹅出乍现时普罗大众一阵恐慌。”
  ——罗叔卡博《黑天鹅》

  我这人有个明显的缺点就是耐心不够,日子久了哪怕是皇帝老子的生活我都会觉得腻烦。好在生活并非一成不变,看似简单机械的日常重复之下总有些因素在慢慢发生变化。老话说得好,大风起于青萍之末。现在回过头来看,我觉得自己人生中那一切猝不及防的变故很可能跟深圳那几年飞涨的房价有着本质的关联。

  09年金融危机之后也就是在我们刚毕业那会深圳房价跌到低谷,一些楼盘又是打折又是零首付,简直他妈的半卖半送。实习那会Monica就跟他们公司一个想要买房结婚的同事看过房,基本上对深圳各个片区的房价都有个感性的认识。后来实习结束没多久她跳槽去了MTK的一家大代理商那里去做商务,混得风生水起,一年多下来估计存了有大几十万。据林秋宜透露她进去后没多久就开始跟着自己的老大帮忙把手机芯片货源通过和他们有利益关联的某个大客户处的采购经理一起把货调出去。然后他们再组织一个贸易公司转手把这些紧缺的芯片货源高溢价分销给那些因为分量不够而无法从正规渠道拿到手机芯片的山寨方案商们。虽然她只是个小角色,但在公司内部毕竟是由她来统计他们那个部门的货品流向,所以他老大就想办法拉拢她,况且她以前在MKT原厂待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很可能她所分得的利益还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但毕竟也是几十万的数目。可想而知他老大跟那个采购经理的收益有多高,轻轻松松就年入几百万。有时候想到这些细节,你不禁觉得深圳的分工配合简直他妈的精确得让人心里发怵。为了出人头地,每一分资源每一分本钱每一分智商甚至每一分钟,都被完美地利用起来了。

  眼看着深圳房价从09年中的底谷噌噌噌往上飙,在10年底Monica果断在南山前海地区一个新开的楼盘买了一套小两房。七十五平米的两房,她当时首付三成花了四十来万。不得不让人叹服的是她还把多出来的二十几万块钱在宝安西乡港隆城那块投资了一套一房一厅。那房子我后来去看过,是套复式的一房一厅,面积虽然只有四五十平米但勉强可算作是两房一厅。就个人财富而言,从那时起Monica就已经升华到一个我后来再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变化更大的是阿梅。她在那家外贸公司当了半年助理后顺利转为外贸业务员,而且还跟她们部门一个资深的业务员谈起了恋爱。她恋人也是江西的,比她大五岁左右。她们谈了半年恋爱就准备结婚,两人一起在龙岗中心城那边买了套景况不错的二手房。10年春节他们回老家结了婚,年后一过来深圳就立马搬到自己的新家去了。据林秋宜讲搬到龙岗后阿梅他老公就辞了职自己一个人在家搞起了外贸。因为涉及的还是以前的客户和同样的产品,所以没过多久他的收入就远远超过了上班时的工资。而阿梅也因怀孕而辞职在家专心养胎。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2)

  这么着在10年底和11年初,Monica和阿梅她们跟林秋宜谈论的话题无外乎怎样挑选房子,各个片区的发展前景,怎么装修更适用,如此云云。10年底我跟林秋宜一起去了趟海南旅游,但整个旅途她都心不在焉。五指山丰富多彩的热带雨林也罢,亚龙湾华美绮丽的海滩也罢,蜈支州岛清澈明净的海湾也罢统统都让她提不起丝毫兴趣。林秋宜是那种很高傲的女子,她想要什么从来不肯开口。她希望别人能自发揣摩到她的心思并主动把东西呈上去献给她,就像事奉公主一样。我当然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问题是那会我一心想过简单自由的生活,对买房结婚什么的总想着避而远之。比如像现在这样大过年的两个人跑来海南旅游,想去哪个景点就去哪个景点,喜欢就多待两天不喜欢就调头走人,这样就很好。若是结了婚度蜜月时跑来海南,满脑子带着三姑六婆的唠叨和期待,做爱时免不了想着这一枪会不会射出个儿子什么的,那人生就差不多完蛋了。在我看来除非自己的人生彻底没戏了,否则不会有想要生个儿子之类的念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会一直在十几二十岁之间徘徊。比如出门旅行问个路吧,那些卖报站岗的哥们可能也就三十出头充其量我叫他们大哥也就罢了,可我往往会不假思索地叫他们大叔,搞得别人一头雾水。在我心中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跟三十几岁跟家庭生活什么的相差还很远。殊不知那会我离三十岁也就差个三四年而已。也许从小到大我一个人待惯了,所以我对时光流逝的感受比常人迟疏很多。
  从海南旅游回来后,林秋宜像变了个人一样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仿佛在海南旅游时我们两人那些相对无言的时光催熟了她体内作为女性与生俱来温婉可人的一面。她所做的工作平时并没什么特别忙碌的事务,不过是晚上和周末经常要去一些大酒店察看和布置活动场地。以前她对于这种事务向来很积极,看得出她陶醉于徜徉在五星级酒店那些华贵宽敞的廊宇之间的感觉,比如大中华、喜来登、格兰云天、四季和朗廷酒店等等。但现在她每天下班后基本都会准时回来,试着帮我淘米折菜什么的打打下手一起做饭吃。她甚至开始每天负责饭后洗碗并整理厨房卫生。以前她极其讨厌洗碗,讨厌洗碗时手指间那种油腻滑乎的感觉。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3)

  3月底林秋宜生日时我跟她两个人在港隆城四楼一家湘菜馆吃饭庆祝。那天的菜蛮不错,我们心情也很好,所以聊起很多过去未来的事,逐个提起我们都认识的那些人,甚至包括赵子才和其它鹿鸣社的一些成员,等等。
  有很多人毕业后就再没见过了,那些回老家发展的同学很多都已结了婚。我们说起谁又订了婚,谁又生了个儿子之类的听起来仿佛很遥远的事。我在想那些回老家后早早成婚生子的人现在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怎么看我都觉得他们跟自己不再是同龄人,而是觉得他们仿佛跟我们的父母们那一代成了同辈人。结婚生子就像一道深坎,有的人自然而然就跨了过去,还有一些人却仿佛永远也迈不出那关键的一脚。

  至于那些一同来深圳发展的朋友现在也在各自在自己的道路上飞奔疾行。在深圳这个风口浪尖的前沿都市,几乎每隔半年你就能听到一段让你感觉极度不可思议但又不得不信的发迹史诗。总有一些几个月前还跟你一样其貌不扬的熟人突然间蜕变成青年才俊,带着他们那丑小鸭式的辛酸发达史从你身边呼啸而过。虽然他们总会刻意停下来跟你打声招呼,但马上他们就猛地一脚油门远远地把你甩在脑后,只留下一路的尘土和噪音让踽踽而行的你神经难受。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4)

  我们就这么天南海北的谈着,越往后越感到一阵凄凉,就像那些迷路落单的人在天黑时分总难免会感到背后阵阵微寒。
  “唉,转眼就二十四了,本命年哦!”林秋宜放下碗筷后,边饮啜着鸡汤边说。每喝一口她就抬头看我一眼,仿佛在确认我是否在听她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二十年后每次过生日我都感到一阵恐慌。总担心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我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她突然话题一转,“其实我挺怀念过年时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时的情景。外面江风凛冽,很可能还在下着雨雪。可越是那样越让人觉得家里头最温暖可靠!”
  她伸手把一丝散发捋到耳后根时,我看到她的眼睛有点红润。看得出她说得有点动情了,我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但终究不忍心打断她。
  “你家都有哪些人来着?”
  她把用纸巾擦了擦脸,顺便捂了捂眼睛。其实我以前跟她说起过我家的情况。除了我祖父是神巫没有提外,其它的都跟她说得七七八八了。
  “恩,我还有个哥,也在深圳。就是上次你说想去他家坐坐后来因为Monica说要去K歌所以没去成的那个,他家在龙华,就在民治那一带。”我尽可能耐心地解释道,“我跟我哥的关系不太好,从小就这样了。我爸那人吧,能力还不错,不过他喜欢我哥多一些。他们是一路人,各方面都很像,喜欢把够得着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很正常嘛!这年头,谁他妈的不想把够得着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谁都想!”林秋宜有点激动地嚷道。
  她刚才果然哭过,而且因为没哭出声来所以还没尽兴,所以就朝我大声嚷嚷。我察觉到有股积蓄已久的情绪正在她体内发酵,越来越汹涌。
  “当然啦,他们肯定是正常的。”我不得不顺着她说,“只是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不同于人的喜好,所以也会有这样那样的弱点和缺憾。我只是不太习惯他们那种理所当然的派头,做什么都好像从来没有犹豫过!”
 楼主| 发表于 2015-6-29 0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5)

  实话说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反感他们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太自以为是了。也许每一个长期处于弱势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吧。从小到大,我觉得哥哥就像一棵生命力极强的桉树,不仅能吸收一切够得着的阳光雨露拼命生长,而且还在想尽一切办法压制周边其它植物的活力。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跟他简直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一种近乎上生理上的排斥和互憎。
  “唐德,你这人怎么总喜欢胡思乱想。正儿八经的事你怎么就是做不来呢?你要是多一点担当和执行力,你爸跟你哥会加喜欢你!”
  林秋宜身上那股情绪由伤感转为恼怒。她平日里并不是个求全责备的人。她才懒得管别人呢。我隐约感到一丝不详,就像外出觅食的野兽察觉到陷阱的气息时那样。
  “真的,唐德,你缺乏的就只是执行力。如果不行动,什么都是白搭。”林秋宜不依不饶地往下说,“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是不是说到点子上了?关键是执行力!”她开始质问我。
  执行力这个词像个螺旋钻头从我的耳朵钻进入直到贯穿我的整个脑袋。我感到一阵头痛。绝对是生理上的那种痛法,我发誓。
  “你说的没错。”我淡淡地答道,“我的执行也许真的有问题。问题是我对一些事情没什么把握。”我说得有点模棱两可。
  从小到大,我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碗和筷子。对其它我都没什么把握。我对自己和眼下这个世界都没什么信心,总担心会一脚踩空。
  “就是说你也不确定是不是喜欢我罗?”她突然就事论事地问道。
  “那不是。我当然喜欢你。”
  “是喜欢还是爱?”
  “当然是爱。”
  “那自然也愿意一直这样跟我在一起?”
  “那是自然……”
  “也就是说愿意跟我结婚罗?”
  “额……”我不得不点点头。

  陷阱分很多种,有些陷阱就算你明明察觉到了也没有办法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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